我与太子顾清绝的婚事,是父皇亲赐,金口玉言。
他曾拉着我的手,在漫天烟火下许诺,待我及笄,便以中宫凤印相迎,立我为后。
我信了。
我为他洗手作羹汤,为他于佛前求平安,为他收敛一身傲骨,学做他眼中温婉识大体的太子妃。
可及笄礼前夜,我却撞见他与我的庶妹苏子衿在假山后抵死缠绵。
顾清绝将那枚象征储君身份的龙纹玉佩,亲手戴在了苏子衿的颈间。
「子衿,它才配得上你。至于苏青梧,她不过是我用以安抚她将军府的一枚棋子。」
「你放心,她一向识大体,会懂我的苦衷。」
我曾以为,只要我够识大体,就能捂热他那颗冰冷的心。
后来我才明白,不是他心冷,是他暖的人不是我。
于是,我当着他冰冷的面,跪在了他那位拥兵自重的皇叔,靖王萧长风面前。
「王爷,听闻您剑指东宫,缺一位内应。」
「不知臣女,够不够资格?」
1.
月色如霜,透过假山的缝隙,细细碎碎地洒在他们相拥的身上。
顾清绝的声音,那样温柔,是我从未听过的缱绻。
「子衿,委屈你了。」
苏子衿在他怀里低泣,声音娇弱得像只受惊的兔子。
「为了殿下,子衿不委屈。只是……只是姐姐她……」
「她?」
顾清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与嘲讽。
「她是将军府嫡女,未来的太子妃,她什么都有了,不会在乎这枚小小的玉佩。」
「她苏青梧要的,是后位,是苏家的荣耀,本宫给得起。所以她也必须安分守己,做好她的棋子。」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被浸入了冰窟。
手中那枚我熬了三个通宵,为他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平安符,被我死死攥在掌心,丝线勒进了皮肉里,生疼。
里面,还包着我从寒山寺为他求来的开光玉屑。
我祝他平安,他却视我为棋子。
真是,天大的笑话。
我再也听不下去,转身的瞬间,脚下的枯枝发出了清脆的「咔嚓」声。
假山后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顾清绝高大的身影转了出来,月光下,他的面容俊美如铸,神情却冷若冰霜。
看到是我,他眼中没有一丝慌乱,甚至连愧色都懒得伪装。
反倒是苏子衿,从他身后探出头来,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,怯生生地唤我。
「姐姐……」
我没有看她。
我的目光,死死地钉在顾清绝的脸上。
他坦然地迎上我的视线,语气冰冷,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告知。
「既然看到了,也省我费心解释。」
「青梧,安分做好你的太子妃,你想要的,我都会给你。」
「未来后位依旧是你的,我只需给子衿一个贵妃位,这不过分吧?」
他笃定我为了家族荣耀,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后位,绝不敢反抗。
他笃定我爱他入骨,会像他说的那样,「识大体」。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我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,是那么的陌生。
我一言不发,将手中那枚被捏得变形的平安符,扔进了旁边的池塘里。
噗通一声,像是我的心,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。
顾清绝的眉头皱起,显然对我的举动很不满。
「苏青梧,你又在耍什么脾气?」
我没有理会他,径直转身,穿过幽深寂静的庭院。
每一步,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十年爱慕,一朝梦碎。
原来,我不过是他安抚将军府,稳固他太子之位的一颗棋子。
可笑我竟还妄想,他对我有一丝真心。
在宫门口,凛冽的夜风吹得我浑身发冷。
一队玄甲卫士策马而过,为首的男人勒住缰绳,停在了我的面前。
他一身玄色蟒袍,身形挺拔如松,周身的气场强大而压抑。
正是太子顾清绝那位拥兵自重、野心昭昭的皇叔,靖王萧长风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深邃的眼眸像是一潭不见底的古井。
「苏小姐深夜在此,是迷路了?」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玩味。
我看着他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我挺直了脊背,褪下母亲留给我,象征着苏家三十万兵权的虎符,双手奉上。
然后,我当着他所有亲卫的面,决然地跪在了他的玄色蟒袍前。
「王爷,听闻您剑指东宫,缺一位内应。」
我的声音在夜风中,清晰而坚定。
「不知臣女,够不够资格?」
萧长风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他翻身下马,亲自将我扶起,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腕。
「苏小姐,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?」
「我当然知道。」我抬起头,迎上他的目光,眼底再无半分柔情,只剩下彻骨的寒意。
「我苏青梧,要亲手将顾清绝拉下那个位置。」
「我要他,为他的所作所为,付出血的代价。」
萧长风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「好,很好。」
他接过我手中的虎符,紧紧握住。
「本王,允了。」
「从今往后,你便是本王最锋利的一把刀。」
2.
第二日,便是我的及笄礼。
将军府张灯结彩,宾客盈门,一派喜气洋洋。
我坐在妆台前,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,眼底带着血丝的自己,只觉得无比讽刺。
礼官高声唱和,太子殿下驾到。
所有人都起身行礼,目光灼灼地看向门口。
顾清绝依旧是那副储君的派头,仪态万方,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。
他姗姗来迟,随手赏下了一对成色普通的玉如意,便算是贺礼。
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,但还是笑着替我谢恩。
我端坐席上,面无表情,心中毫无波澜。
及笄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
直到庶妹苏子衿,穿着一身比我还华贵的衣裙,姗姗来迟。
她一进门,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更引人注目的,是她颈间那枚明晃晃的龙纹玉佩。
在场皆是权贵,谁不认得那是太子殿下从不离身的储君玉佩?
一时间,窃窃私语声四起,无数道探究、同情、鄙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我的父亲,大将军苏威,脸色已经铁青。
顾清绝却像是没看到众人的反应,反而对着苏子衿露出了温和的笑。
「子衿来了,怎么这般晚?」
苏子衿委屈地咬着唇,「殿下恕罪,子衿身子不适,所以来迟了。姐姐,你不会怪我吧?」
她转向我,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。
我甚至懒得看她一眼。
顾清绝像是为了安抚她,竟当着所有宾客的面,从袖中取出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凰金钗,亲手插在了苏子衿的发间。
「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寻来的,你肤白,戴着好看。」
满堂哗然。
那支凤凰金钗,是前朝贡品,天下无双,本该是赐予未来太子妃的及笄贺礼。
如今,却戴在了我一个庶妹的头上。
这已经不是打我的脸了,这是把整个将军府的脸面,都扔在地上狠狠地踩。
我父亲气得浑身发抖,几乎要当场发作。
我却缓缓站了起来,端起一杯酒,走到了顾清绝面前。
我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。
「多谢太子殿下厚爱,赏赐臣女庶妹如此贵重的礼物。」
「臣女代苏家,敬殿下一杯。」
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顾清绝看着我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满意。
他以为我真的如此「识大体」,为了顾全大局,能忍下这等奇耻大辱。
他笑着饮尽杯中酒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「青梧,你做得很好。」
「本宫就知道,你最是懂事。」
是啊,我懂事。
我懂事地看着他与我的庶妹眉来眼去。
我懂事地将我苏家的颜面,亲手奉上,任他践踏。
宴席散后,父亲在书房里大发雷霆。
「简直是奇耻大辱!欺人太甚!」
他一掌拍在桌上,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。
「青梧,为父知道你委屈!但你今日为何要忍?为何不当场质问他!」
我平静地看着他。
「父亲,质问有用吗?」
「质问了,他就会收回金钗,还是会收回那枚玉佩?」
「不会的。他只会觉得我们苏家恃宠而骄,不知进退,反而会给他理由,进一步打压我们。」
父亲愣住了,颓然地坐回椅子上。
「那……那我们该怎么办?难道就这么算了?」
「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。」
我走到他面前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「父亲,太子已经不是我们的良配。他需要的,是一条听话的狗,而不是一个功高震主的盟友。」
「苏家在他眼里,是威胁,是心头刺。女儿这个太子妃,不过是他暂时用来稳住我们的工具。」
「一旦他皇位坐稳,第一个要除掉的,就是我们苏家。」
父亲浑身一震,惊骇地看着我。
「青梧,你……」
「父亲,您戎马一生,难道还看不透这君王心术吗?」
「顾清绝,他不是明君。他只会将苏家,将我们三十万将士,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」
我的话,像是一记重锤,狠狠地敲在父亲的心上。
他沉默了许久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「为父,老了。」
从那天起,苏子衿便愈发猖狂。
她日日来我院中请安,名为请安,实为炫耀。
今日是殿下赏赐的东海珍珠,明日是殿下亲手为她画的眉。
她总是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,说着最诛心的话。
「姐姐,殿下说,他最喜欢我的不谙世事。不像有些人,心思太重,活得太累。」
「姐姐,殿下还说,等他登基,一定会给我一个配得上我的位置。姐姐你这么大度,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吧?」
我只是静静地喝着茶,任由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我面前表演。
我的忍耐,在她们看来,是懦弱,是默认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在等一个时机。
一个,能将他们彻底打入地狱的时机。
很快,机会来了。
皇后身体抱恙,久病不愈。太医说,需要一株极北雪山之巅的「九转还魂草」做药引。
而那株草,是天下奇珍,恰好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,一直珍藏在我的私库里。
顾清绝亲自来了我的寝殿。
这是那晚之后,他第一次主动来找我。
他没有丝毫寒暄,开门见山。
「青梧,把九转还魂草给本宫。」
他的语气,是理所当然的命令。
我抬起眼,淡淡地看着他。
「那是家母遗物。」
「本宫知道。」他皱起眉,「但母后病重,你身为儿媳,理应孝顺。一株草药而已,难道比母后的性命还重要?」
「苏青梧,你不要不识好歹。」
我笑了。
「殿下,这顶大帽子,臣女可戴不起。」
「草药就在库房,殿下想要,便自己去拿。只是,那是苏家的东西,殿下今日拿了,他日,怕是要求着我还回来。」
顾清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。
「放肆!苏青梧,你太让本宫失望了!善妒也就罢了,如今竟还如此不孝!」
正在此时,苏子衿忽然端着一碗汤羹走了进来。
「姐姐,殿下,你们别吵了。我……我给姐姐炖了燕窝……」
她说着,脚下忽然一滑,整个人朝着旁边的多宝阁撞去。
「啊!」
一声尖叫,伴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。
苏子衿摔倒在地,手腕被碎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鲜血直流。
「子衿!」
顾清绝脸色大变,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,看也不看我一眼,厉声怒喝。
「苏青梧!你竟敢当着本宫的面伤害子衿!你这个毒妇!」
我站在原地,冷冷地看着他。
「我没有碰她。」
「还敢狡辩!」顾清绝怒不可遏,「本宫亲眼所见!来人,将太子妃禁足于清梧院,没有本宫的命令,不许踏出半步!」
他抱着苏子衿,怒气冲冲地离去。
临走前,他命令侍卫,强行打开了我的私库,取走了那株九转还魂草。
我的心,彻底冷了。
当晚,萧长风的人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院子里。
他带来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。
「王爷说,娘娘受委屈了。」
我看着那瓶药,接了过来。
「替我谢过王爷。」
「另外,请转告王爷,北境传来急报,突厥异动。顾清绝为了在朝中树立威信,必定会主张出兵。」
「我兄长苏言,是先锋营主将。」
「顾清绝一定会借此机会,削弱我苏家兵力。他会故意拖延粮草,克扣援军。」
「请王爷,做好准备。」
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敬佩,恭敬地行了一礼,便消失在夜色中。
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,缓缓握紧了拳头。
顾清绝,苏子衿。
你们的好日子,到头了。
3.
如我所料,三日后,朝堂之上,顾清绝力排众议,主张对突厥出兵。
我兄长苏言,被任命为先锋大将,即日出征。
出征前夜,兄长来看我。
他看着我被禁足的院落,眼眶通红。
「青梧,是哥哥没用,护不住你。」
我为他整理好盔甲,摇了摇头。
「哥,你要护住的,是你自己,是苏家的十万将士。」
「此去北境,万事小心。顾清绝心术不正,你切不可信他。」
我将一封密信交给他。
「如果遇到危难,就打开它。里面的人,会帮你。」
兄长重重地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
看着他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,我的心揪作一团。
半月后,北境传来捷报,兄长率领先锋营,旗开得胜,连下三城。
朝野上下,一片赞誉之声。
顾清绝在东宫设宴庆功,却独独没有邀请我这个被禁足的太子妃。
他与苏子衿在宴会上,形影不离,俨然一对璧人。
苏子衿甚至穿上了只有太子妃才能穿的朱红色宫装,接受百官的朝贺。
他们有多得意,我就有多冷静。
因为我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又过了十日,北境战况急转直下。
突厥增兵三十万,将兄长的部队团团围困在孤城之中。
粮草断绝,援军迟迟未到。
一封封八百里加急的血书,从北境传回京城。
我父亲跪在承乾宫外,磕头磕到血肉模糊,求皇上发兵增援。
顾清绝却在朝堂上,轻描淡写地说。
「苏将军骁勇善战,区区十万突厥蛮夷,何足挂齿?」
「苏家军,理应为国尽忠。为国捐躯,是苏家的荣耀。」
那一刻,我终于明白,他要的,从来不是苏家的忠心,而是我苏家覆灭后,他再无后顾之忧的皇位。
他要用我兄长的命,用十万苏家军的血,来铺就他的帝王之路。
就在此时,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。
苏子衿,有孕了。
是太子殿下的孩子。
一时间,整个京城都沸腾了。
皇室血脉,国之根本。
顾清绝大喜过望,当即上奏父皇,请求册封苏子衿为太子侧妃。
他带着这个消息,来到了我被禁足的清梧院。
这是他第二次,为了别的女人,踏进我的院子。
他站在我面前,居高临下,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。
「苏青梧,子衿有孕,是皇室血脉,是我顾清绝的长子。」
「你必须接受她。待她产下皇长孙,本宫保你苏家一世荣华。」
我看着他那张志得意满的脸,听着他那番无耻至极的话,忽然笑了。
我笑得前仰后合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「一世荣华?」
我慢慢站起身,一步步走向他,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「用我兄长的命,用我苏家十万将士的血,来换你所谓的一世荣华?」
「顾清绝,你配吗?」
他被我的反应惊呆了,后退一步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「你……你疯了?」
「我没疯!」我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,「疯的是你!是你这个为了皇位,不择手段,冷血无情的畜生!」
「你以为你赢了吗?」
我笑得更加灿烂,也更加冰冷。
「顾清绝,你的死期到了。」
话音刚落,宫墙之外,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号角声与喊杀声。
大地仿佛都在震动。
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浑身是血,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。
「殿下!不好了!」
「靖王……靖王萧长风带兵反了!他……他已经攻破了宫门!」
顾清绝的脸色,「唰」地一下,变得惨白。
他猛地回头看向我,看着我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,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。
他的嘴唇颤抖着,指着我。
「是你……」
「是你!!!」
我笑而不语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。
是的,是我。
是我亲手,为你敲响了丧钟。
4.
皇宫之内,火光冲天,杀声震野。
顾清绝引以为傲的东宫卫,在靖王身经百战的玄甲军和苏家军的联合攻击下,溃不成军。
他试图组织反抗,却发现自己早已是瓮中之鳖。
他最信任的禁军统领,第一个向靖王跪地投降。
他一直打压提防的苏家军,成了要他命的催命符。
最后的对峙,在金碧辉煌的太和殿。
顾清绝一身狼狈,手持长剑,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。
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。
靖王萧长风一身玄色铠甲,手持滴血的长剑,缓步走了进来。
他的身后,跟着的,是一袭火红宫装的我。
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,我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,冷艳,且致命。
「苏青梧!」
顾清绝看到我,目眦欲裂,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。
「你这个毒妇!贱人!本宫待你不薄,你竟敢背叛我!」
「待我不薄?」
我缓缓勾起唇角,露出一抹讥讽的笑。
「是把我当做安抚我父兄的棋子,待我不薄?」
「还是眼睁睁看着我兄长被困孤城,坐视不理,待我不薄?」
「又或者,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我的庶妹卿卿我我,还要我大度地为你腾出后宫之位,待我不薄?」
我的每一句话,都像是一把刀子,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。
「顾清绝,你所谓的待我不薄,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施舍。可惜,我苏青梧的傲骨,不是你这等卑劣之人,可以践踏的。」
「太子殿下言重了。」我身旁的萧长风,声音冰冷,「她从未效忠于你,何来背叛?」
「她效忠的,是能给她苏家带来真正荣耀的君主。」
「而你,不配。」
「皇侄,」萧长风的剑,指向了顾清绝的咽喉,「你输了。」
顾清绝手中的长剑,「当啷」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整个人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瘫倒在地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他被关进了天牢最深处,阴暗潮湿,终日不见天日。
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,如今成了阶下囚。
而他的心上人苏子衿,下场更为凄惨。
她那所谓的「龙裔」,不过是拿了个枕头塞在衣服里。
事情败露后,她为了活命,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顾清绝身上,说自己是被逼无奈。
那副丑陋的嘴脸,令人作呕。
谋害皇嗣,乃是欺君大罪,萧长风下令,将她流放三千里,发往最苦寒的边疆军营,终身为妓,永世不得还朝。
我去看顾清绝的时候,他正蜷缩在角落里,形容枯槁,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储君的风采。
看到我,他浑浊的眼睛里,瞬间燃起了光。
他扑过来,抓住牢门,嘶声力竭地喊。
「青梧!青梧你来了!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!」
「青梧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!」
他开始痛哭流涕,声泪俱下地忏悔。
「我爱的是你,一直都是你!苏子衿那个贱人,是她勾引我,是她蒙骗我!我一时糊涂才犯了错!」
「你原谅我,好不好?我们回到从前,你还做我的太子妃,等我出去,我一定立你为后,一生一世只对你好!」
他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。
我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爱,没有恨,只有一片死寂的怜悯。
「回到从前?」
我轻声开口,声音飘渺得像是一阵风。
「顾清绝,你怀念的,是那个对你言听计从,把你当做天,为你痴为你狂的苏青梧吧?」
「可惜啊……」
我露出一抹残忍的笑。
「她死了。」
「在你将那枚玉佩,亲手戴在苏子衿脖颈上的那一刻,她就已经被你,亲手杀死了。」
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,是钮祜禄·青梧。」
「哦不,」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,满意地补充道,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,是未来的大靖皇后,苏青梧。」
我转身,火红的裙摆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,再也没有回头。
身后,是顾清绝绝望到极致的哀嚎。
那声音,听着,真是悦耳。
5.
半月后,萧长风于太和殿登基,改国号为「雍」。
我兄长苏言,在靖王亲兵的接应下,早已突出重围,大破突厥,此刻正班师回朝。
萧长风亲自出城十里相迎,封我兄长为镇国大将军,世袭罔替。
苏家,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。
是萧长风给的,也是我自己,亲手挣来的。
一个月后,新帝大婚。
我身穿上百名绣娘赶制了月余的凤袍,头戴九龙九凤冠,一步步踏上通往太和殿的白玉阶。
萧长风站在丹陛之上,朝我伸出了手。
他将那枚沉甸甸,象征着中宫之主的凤印,亲自交到了我的手上。
「青梧,从今往后,这万里江山,朕与你共治。」
他许诺的,是并肩而立,是平等的尊重。
而不是像顾清绝那样,嘴上说着爱我,却把我当做一件可以随意摆布的物品。
我成了大雍朝第一位,也是唯一一位,与皇帝共享江山的皇后。
我开始学习处理政务,为他分忧。
他教我帝王之术,带我看遍山河。
我们是夫妻,更是最默契的战友。
我以为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,可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,在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尊重里,我那颗冰封的心,渐渐融化。
至于顾清绝,他被废为庶人,终身圈禁于皇陵,为历代先帝守墓。
那是一个比死还难受的惩罚。
对于一个曾经拥有全世界的储君来说,日日面对冰冷的石碑,在无尽的悔恨与孤寂中死去,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报复。
听说,他疯了。
整日抱着一块烂木头,喃喃地喊着我的名字。
偶尔清醒的时候,便会用头去撞击石碑,哭喊着「我错了」。
可那又与我何干呢?
时光荏苒,一晃五年。
大雍在萧长风的治理下,国泰民安,海晏河清。
我和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,被立为太子。
萧长风是个好父亲,只要有空,便会亲自教导太子骑射读书。
那天,我处理完手头的政务,去御花园寻他们父子。
远远地,便看到萧长风抱着小太子,正在教他拉弓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,温暖而美好。
一名内侍匆匆走来,在我耳边低语。
「娘娘,皇陵那边传来消息,废人顾氏……昨夜病死了。」
「在他屋里,只找到一件东西,是一块被缝补了无数次的破布,瞧着,像是个平安符。」
我的脚步顿了一下,随即恢复如常。
我抬起头,看着不远处那对含笑的父子,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。
「知道了。」
「风大了,传膳吧。」
萧长风看到了我,朝我张开了怀抱。
我笑着,提着裙摆,朝他飞奔而去。
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,我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。
苏青梧,恭喜你。
你终于,得到了你想要的幸福。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6:56:0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