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倚着冰凉刺骨的亭柱,阖目,将全部心神沉入听觉的深渊。
虫鸣、风声、远处隐约的车笛……万籁如筛,细密的网眼过滤着一切杂音。
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。
就在心神即将被等待的焦灼和夜的冷意消磨殆尽时——一丝微弱、断续的悲鸣,似有还无,
如秋虫垂死的哀泣,倏地钻入耳蜗!他猛地睁眼!眼前,依旧是墨色的湖水,摇曳的柳影,
呜咽的风声。万籁俱寂,仿佛刚才那声悲鸣只是幻觉。然而,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,
如同细小的冰针,顺着脊椎急速攀升,瞬间弥漫四肢百骸。那不是单纯的冷,
而是一种浸透了岁月尘埃、穿越漫长时光隧道的绝望悲凉,已如冰冷的毒液,悄然注入心底,
留下挥之不去的麻痹与战栗。这模糊的初遇,非但未能消解他的执念,反似投入心湖的巨石,
激起了滔天的巨浪。那声音里渗出的、非人间的悲切,
与他童年记忆的碎片产生了诡异的共鸣。他像一头嗅到血腥的猎犬,
开始在翠湖周边的街巷里弄间疯狂查访。然而,进展远比他想象的艰难。
提起“湖西废园”和“小珍珠”,大部分居民要么茫然摇头,要么脸色骤变,眼神躲闪,
匆匆摆手避开,仿佛触犯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。一连数日,收获寥寥,
只有零星的碎片:一个早已作古的盐商,一个唱戏极好的姨太太,一座荒废的花园。
线索如同断线的珠子,散落一地。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被幻觉困扰时,
转机出现在一个黄昏。翠湖东岸,柳树下,
一位须发皆张、脾气颇倔的老者正独自对着棋盘凝思。柳云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上前搭讪,
小心翼翼地提及“夜半歌声”、“珍珠冷光”和那堵“看不见的墙”。
老者执棋的手在空中顿住,浑浊的眼珠抬起,锐利地审视着柳云裳,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,
看清他的灵魂。良久,他才用沙哑的嗓音,如同砂纸摩擦:“后生,你…真听见了?
还看见了那光?撞了墙?”柳云裳用力点头,将湖心亭的经历详细描述,
刻意强调了那刺骨的悲凉感...